大學畢業的小張已經有女友了,可是精力過剩的他還保留了點“個人愛好”——時不時去黃色網站瀏覽一番。
為了更踏實地看“激情電影”,他買了張“易通卡”,每次要付費就往里存錢,那個手機號平常不用,一個月大概花上一百元左右。
最近,張發現常去的網站紛紛出了問題。比如說,一直很穩定的幾個色情網站上不去了,原先定期付費的電影網站也找不著了。作為“消費者”,他還沒地方投訴。
中國嚴打網絡色情
現在人手不夠,黃色網站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2004年中,有關部門展開了一場嚴厲的網絡掃黃行動。
2004年6月10日,在國務院新聞辦和信息產業部指導下,由國家相關部門主辦的“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網站正式開通,日訪問量高達400萬人次。頭三天里,舉報中心就收到各類舉報4603件,95%以上針對淫穢色情網站。
7月9日,公安部在北京召開緊急會議,就下一個階段在全國范圍內組織開展專項打擊行動作了具體研究和前期動員。
7月16日,國務院召開全國打擊淫穢色情網站專項行動電視電話會議,動員部署這場全國范圍內的打擊淫穢色情網站專項行動的具體方案和要求。
“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公安部網絡監控中心的警官對記者表示,“現在人手不夠,黃色網站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但他還是希望“社會各界支持我們的工作,舉報更多的黃色網站,開展更有針對性的調查與打擊。”
背景:黃色網站高速發展
2003年已進入非常成熟的發展期。在2004年7月前,基本上每天產生三四家。
網絡掃黃的背景是:雖然“成人內容”在中國屬于法律嚴控的領域,網絡色情卻一度成了“三不管”地帶,使得互聯網成為中國色情業的“主渠道”。
1999年以前,因為網絡基礎設施不成熟、受帶寬限制,國內網站中罕見“黃”色,中國在國際上被稱為互聯網“綠島”,但“綠島”很快染上了“黃”色。真正意義上的色情網站是在2000年末到2001年開始出現的。國外的色情網站為了提高訪問量,開始跟國內網站進行鏈接、付給提供網址的網站中介費。
自從網絡收費以短信、手機小額支付為契機實現了突破,通過主流網站成熟的短信平臺,眾多的中小網站加盟后形成了一條“產業鏈”,其中的色情網站大都采取注冊、會員制,收費方式靈活方便,還可以通過郵局匯款、銀行卡付款等。
色情網站大量出現是從2001年6月份開始,2003年已進入非常成熟的發展期。在今年7月前,基本上每天產生三四家。
色情網站的泛濫首先是因為有非法的市場需求。
“現在網絡上花錢的有兩類人:一類‘好玩’,一類‘好色’。好色的大有人在,所以網絡色情天然就有市場。”網絡評論家方興東對記者表示,“2003年是網絡色情發展最快的一年,現狀是:色情問題已超越了版權問題,成為互聯網領域的重災區。網絡色情到了非治理不可的地步。”2003年,方曾在“博客中國”發起了一場討伐網絡色情的行動,主要對象是當時的“短信聯盟”。
網絡安全服務公司Websense發現,許多域名開始指向雨后春筍般發展起來的色情網站,不少購物、新聞和旅游網站“轉了行”。原因是:電子商務不好做,而色情服務是個有幾千年歷史的行當,“市場大、收入有保障。”
“色情網站的迅速發展,已經到了非打擊、非治理不可的地步了!”曾多次在網絡上撰文,呼吁打擊黃色網站的王吉鵬說。王是渤海大學網絡傳播學教師。他從1999年開始研究色情網站問題,被稱為“國內民間網絡反黃第一人”。他最擔心的是“現在網絡沒有類似美國的分級,管理缺失對孩子可能造成巨大影響。色情對成年人的影響并不大,關鍵是對未成年人的影響”。
王吉鵬向記者表示,色情網站井噴似的發展,關鍵是色情網站背后是巨大的經濟利益,而且這些色情網站與一些合法的機構聯系在一起,共同賺著這些“黑錢”。
非法經營模式之一:通過“短信聯盟”代收費
在這個鏈條上,“放不開手腳”的SP 主要任務是替真正的色情網站代收費。SP也可以賺一筆分成。
“現在SP(內容服務提供商)這個行業被人痛恨,我也因此不干了。”劉安迪(化名)對記者表示。畢業于計算機專業的他剛從一家著名的SP辭職,現在從事網絡游戲開發。
痛恨一個行業?好像有點矯情。
劉“從良”前的工作是寫曖昧文字:“忘情銷魂,翻云覆雨,體驗纏綿中的滋味,回味激情后的溫柔。發送短信XJK到xxxx。”這是一個兩性健康的群發內容。
SP 主要靠賣手機增值服務賺錢,手機用戶使用其定制的短信、鈴聲和圖片越多,它就賺得越多。當前SP競爭激烈,只是由于身份在明處,因此紛紛大打“擦邊球”:色情短信、色情手機圖片、色情鈴聲等。干凈的短信收一毛,“帶色”的短信收五毛。
雖然擦邊,但是SP 本身還不敢“下海”提供純粹色情內容服務。它更主要體現在為色情網站提供收費平臺。
早期中國互聯網的最大瓶頸是支付。雖然大家都覺著以中國人的個性,小額支付應該是個突破口,但直到手機短信蓬勃發展,SP才解決了小額支付問題。
短信代收費和網上銀行刺激了色情交易:消費者與色情網站是買與賣的關系,付費就是短信、匯款、信用卡,由銀行、移動、聯通等機構完成,所以銀行、運營商等付費平臺是這條產業鏈的中間環節。
最早的形式是“短信聯盟”(眾多小網站可以利用一個SP的短信收費平臺收費,這些小網站與SP的主網站形成短信聯盟。):公開允許SP為各種中小網站收費,與SP主網站結合形成的“短信聯盟”使得小網站雖然不夠資格直接和移動、聯通打交道,卻可以通過SP的渠道進行手機收費。可以想見,其中有不少色情網站。
“我們不管這些小網站是做什么,其實我們也知道某小網站有色情內容。不過這些小網站可以吸引到更多人輸入他手機號,只有輸入手機號才能夠看里面的內容。只要有人輸入手機號,運營商會就從手機用戶上扣錢。一般都是數十元一個月。”劉先生向記者表示。他解釋,從一個手機號每月收上來的數十元錢,都是3家按照比例分。一般運營商可以獲得20%-30%;我們SP什么都不干,只為小網站提供收費、結算的窗口,也能夠獲得20%-30%的錢;剩下的50%的錢是由運營色情網站的站長獲得。這是3方都獲利的生意。
簡單的說,這樣的一條產業鏈是:用戶→色情網站→SP服務商→網絡運營商(移動、聯通)。在這個鏈條上,“放不開手腳”的SP 主要任務是替真正的色情網站代收費,SP也可以賺一筆分成。網絡運營商倒沒直接參與,只是“睜一眼閉一眼”。
因為我國對色情內容嚴格監管,正常途徑很難獲得色情產品(圖片、文字、視頻等),網站的服務有隱秘性,有些網站還提供拉皮條、郵購等“線下服務”。很多人輸入手機號,開始像短信包月費那樣被扣錢。
由于短信的亂收費已經臭名昭著,運營商為了不惹麻煩,只好丟卒保車。2003年7月“短信聯盟”被運營商廢止。
非法經營模式之二:海外開業 匯款、郵寄付費
知識水平低的人、互聯網初級用戶、邊緣人群,很愿意為網站付費。
“我們提供的色情服務就是電子商務,只不過出售的是在國內非法的色情信息罷了。”
姜先生在網絡上的ID是“七哥”,曾經開過一家色情電影下載論壇,人在美國,已“金盆洗手”。他向記者介紹了一些“出口轉內銷”的色情網站經營方式:
首先,服務器架設在美國,這樣國內無法管理,就算封掉了IP,換一個IP或者采用代理服務器就可以訪問。
其次,提供海量的信息,除了一般的圖片、文字之外,還提供線上線下互動的色情服務。在美國、日本,政府對色情產業態度是非常寬容的。相應產品都可以買到、錄制或從網絡下載。
關鍵問題還是收費。在美國付費直接就填寫信用卡,而在國內使用信用卡比較麻煩,需要轉賬,還有一定的風險,可以通過郵寄、匯款等方式進行。比如說,匯款到指定的銀行賬號,或直接郵寄現金到美國,為了掩人耳目,有時用“托福教材”來做為代稱。
高端用戶在網上找一夜情的居多。由于國內電子支付手段的限制,往往采用會員制模式。色情網站會員制就是,用戶一次性付出年費、終身費用,成為色情網站的會員。這樣會員就可以在購買的時間內,享受色情網站提供的定制服務和特別信息。會員制色情網站,并不像國內一些交友論壇一樣,隱晦進行色情交易(國內一些網站推出的“同城約會”曾經是色情交易的平臺),而是寫明個人資料、收費情況。據稱業者“收入絕對可觀,否則我們冒很大的風險,也沒有必要”。
難題:網絡掃黃如何治本?
根本性的解決途徑是立法,明確規定“連帶責任”。
“色情短信很難完全消失,因為數量太多、無法監管。”曾經寫過準色情內容的劉安迪認為掃黃是個長期而艱巨的任務,“再說色情網站可以采用更隱秘的方式收費,比如讓你去某個SP定制特定的服務,有很多變通手段。”
“色情網站的經營者結成了無形的利益同盟,背后是不容他人觸動的商業暴利。國外黃色網站有數百億美元的收入。在我接觸的案例中,有人透露:三個人每個月的收入會達到幾十萬,這還是一般的。”王吉鵬對記者表示。要真正凈化網絡環境,絕對不是簡單的工作。
根據CNNIC最新的統計,半數以上的新增網民年齡在20歲以下。青少年好奇心重、缺乏起碼的免疫力,更可能注冊成為黃色網站的用戶,并發生購買行為。
西方國家對網絡傳播做了很多限制,如內容分級、在技術上采取措施等。美國1998年修正了“通訊內容端正法”,并于同年通過了“兒童在線保護法”,要求色情網站經營者必須透過信用卡付款及賬號密碼等方式,限制青少年進入。
在中國,網絡色情泛濫的情況正在得到遏制。7月掃黃行動以來,短信代收費的途經已被掐斷,一批犯罪分子被抓獲。中國政法大學的曲新久教授認為:“按照制作販賣或者傳播淫穢物品罪,最高能判到無期徒刑。即使完全沒有盈利目的,也犯了傳播淫穢物品罪。”
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副研究員閔大洪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強調,國內色情網站泛濫的重要原因是電信、金融等部門因為自身利益對其起到了縱容的作用,色情網站和電信運營商、提供空間的服務商是共同利益的獲得者。他認為,根本性的解決途徑是立法,明確規定“連帶責任”。